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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记(微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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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兴旺 发表时间:2025-08-24 13:5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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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支教是一个全新的词汇,也是全新的教育事业,是现代教育现实性向社会深层次发展的延伸。其社会功能是为国家培养更多的人才,服务于国家的政治与经济的现实需要。03年,团中央与教育部等四部委联合发起“大学生志愿服务西部计划”;其深层次意义是支援落后地区乡镇中小学校的教育和教学管理工作,也被称之为扶贫支教;其主要任务就是送知识下乡,让交通闭塞导致的欠发达区域的适年孩子,有机会接受更加良好的教育;其参与者的付出,践行着时代赋予其将知识用予改变命运的历史使命。作者笔下的支教陈老师,就是千千万万个志愿支教者之一,也是行动是知识最好的果实诠释;支教老师用实际行动证明付出必然有收获,同时还收获到了纯真的爱情;支教者们今天的努力与付出,为传递传统中华文化,为满足文化本身的延续和更新,贡献出了青春与聪明才智,很值得推荐阅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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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砚后来总跟人说,他和苏杏的缘分,是秦岭的日头烤出来的。那年他刚从城里来望月村支教,头一遭跟着学生苏禾去家访,正碰着三伏天里最热的时辰。日头毒得能把土路烤出焦糊味,脚踩上去软塌塌的,连路边的狗尾巴草都蔫了,穗子耷拉着,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往山坳里去的路难走,碎石子硌得鞋底生疼。刚拐过那道爬满野蔷薇的石墙,就听见院里的动静——木盆撞着青石板,“当啷当啷”响,还混着姑娘的歌。不是城里电台里那种软绵的调子,是带着山风的敞亮,像涧水冲过石头,脆生生的,一下就撞进心里。 “姐!陈老师来啦!”苏禾这孩子急脾气,扯着嗓子喊完,人已经往院里冲。陈砚心里一紧,伸手想拦,里屋的门已经“吱呀”一声开了。苏杏探出头,发梢还滴着水,把额前碎发粘在脸上,浅蓝碎花褂子湿了大半,紧紧贴在后背上,领口一颗布扣没系好,松松敞着,露出半截晒得匀净的脖子,水珠还挂在上面。她看见院门口的人,眼睛一下瞪圆,脸“唰”地红透,像熟透的山柿子,手里攥着的粗布巾“啪嗒”掉在地上,溅起一小团灰。 “对不住!对不住!”陈砚赶紧转身,耳朵尖烫得厉害,后背绷得发僵。身后传来慌乱的窸窣声,还有板凳倒地的“哐当”响,苏禾还傻愣愣地问:“姐,你咋不说话?”“闭嘴!”苏杏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点抖,“你们先在院坝石凳上坐!我……我换件衣裳!” 陈砚坐在石凳上,石头被晒得烫手,心却跳得像揣了只乱撞的山雀。方才那一眼记太牢了——她眉峰细,眼尾微微挑着,要是笑起来,准是俏生生的模样。可这会儿唇抿得紧,连肩膀都绷着。山里哪有正经浴室?都是屋里摆个大盆,接了山泉水擦洗。是他和苏禾冒失了,平白扰了人家姑娘。 “陈老师,俺家就剩红薯饼子了。”苏禾搓着衣角,声音小得像蚊子叫。陈砚刚想说“没事”,就见苏杏端着两碗玉米粥出来。她换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领口扣得严严实实,头发梳成紧巴巴的马尾,头埋得快低到胸口:“陈老师,让你见笑了。”她递碗的手在抖,粗瓷碗沿碰着陈砚的指尖,凉得像刚从井里捞上来的水,激得指尖发麻。 晚饭在灶房吃,灶膛里的柴火“噼啪”响,火星子偶尔蹦出来,把苏杏的侧脸映得一亮一暗。她埋着头扒饭,筷子只往自己碗里戳,偶尔给苏禾夹一筷子腌笋,全程没敢看陈砚一眼。陈砚问起苏禾的功课,她才慢慢抬起头,睫毛颤了颤,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树叶:“这娃笨,您别嫌,多骂两句也成,别让他偷懒。”“苏禾不笨,就是胆子小。”陈砚看着苏禾碗里堆得高高的红薯,放软了声音,“下次上课,老师等着听你回答问题,敢不敢?”苏禾使劲点头,嘴里的饼子差点喷出来。苏杏“噗嗤”笑了,两个浅浅的酒窝露出来,像山涧里刚冒出来的泉眼,清凌凌的,亮得晃眼。 夜里陈砚和苏禾睡在土炕上,山里的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松针的苦味儿。苏禾是个实心孩子,沾着枕头就打起了小呼噜,匀实得很。陈砚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想着苏杏说要去邻居家挤着睡的话——山里的夜多凉啊,她一个姑娘家,咋好去麻烦旁人?后半夜他被冻醒,伸手一摸,炕边多了条厚棉被,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不用想,是苏杏回来过。他把被子裹紧,鼻尖有点酸。山里的月亮透过糊着塑料布的窗户照进来,在炕沿洒下一片银辉,软乎乎的,像裹了层棉花。 往后的日子,陈砚总在学校门口的老槐树下看见苏杏。她要么背着半袋刚剥好的玉米,要么提着个布包,看见陈砚,就把布包往他手里塞——有时是烤得焦香的红薯,外皮剥得干干净净,还带着点热乎气;有时是腌得脆爽的萝卜干,装在粗瓷罐里,封得严严实实;有时是几颗水果糖,是她在镇上帮人摘茶攒的钱买的,舍不得给苏禾多吃,却全塞给了陈砚。她话少,放下东西就走,脚步匆匆的。可陈砚总能看见,她走几步就回头望一眼,见他看过来,又赶紧转过去,耳朵尖红得像涂了胭脂。 有次陈砚讲《背影》,说到父亲爬月台买橘子的模样,抬眼就看见窗外的苏杏站在老槐树下,手紧紧攥着衣角,眼圈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下课后她磨磨蹭蹭地过来,递过来一个油纸包,声音细得像蚊子哼:“陈老师,俺娘留下的腊肉,去年冬天腌的,还香着哩。”油纸包还带着灶房的热乎气,陈砚捏着,心里暖烘烘的,像揣了个小火炉,连指尖都热了起来。 期中考试后,苏禾的语文成绩从倒数冲到了中游,作文还被陈砚当成范文在班里念。陈砚揣着成绩单去家访,刚到巷口就看见苏杏在晒玉米。金黄的玉米粒在竹筛里铺得匀匀的,她弯腰翻晒的样子,阳光落在她身上,像给她镀了层金边,透着实在的烟火气。“陈老师来啦?”她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这次没低头,眼睛亮晶晶的,像山里的星星,“快进屋,俺给您煮了玉米粥,还卧了个蛋。” 屋里的小桌上摆着一碟炒花生,还有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粥端上来时稠得很,金黄的蛋黄在里面晃悠,香得人直咽口水。“苏禾这娃,多亏您了。”她坐在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指甲盖里还沾着点玉米须,“俺没文化,想给娃买本作文书,跑了镇上三家店都没有,人家说卖完了。”陈砚心里一动,从包里掏出两百块钱:“拿着,给苏禾买资料,算老师预支的奖励,等他考了第一再还我。”苏杏赶紧摆手,脸又红了,连耳根都透着粉:“不行,您工资也不高,俺不能要。”“拿着。”陈砚把钱塞进她手里,她的手糙得很,满是茧子,是常年干农活、打零工磨出来的,却攥得很紧,指节都泛了白,“俺……俺咋谢您啊?”她声音有点抖,眼圈又红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没掉下来。 暑假快到的时候,陈砚要回城里探亲。临走前一天,苏杏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等他,手里提着个蓝布包,上面绣着朵小山茶花,针脚有点歪,却看得出来用了心,每一针都扎得实。“陈老师,这是俺绣的鞋垫,您路上穿,软和,不硌脚。”她递过来,头又低了下去,“是晚上就着月光绣的,不好看,您别嫌。”布包里是两双鞋垫,蓝底白花,山茶花绣得细细的。陈砚捏着,能觉出布料的柔软,心里甜滋滋的:“好看,你手巧。”“不值钱的玩意儿。”她抬头笑了,酒窝又露了出来,“您……还会回来不?”“当然回。”陈砚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还等着吃你做的腊肉炒笋呢。”她脸更红了,低下头,头发垂在脸颊旁,像朵害羞的山茶花,轻轻晃着。 回城的路上,陈砚把鞋垫揣在怀里,生怕压坏了。他妈见他魂不守舍,吃饭时筷子夹着菜都能停在半空,打趣道:“你这是在山里看上谁家姑娘了?眼睛都快望穿了。”陈砚脸一红,没否认。脑子里全是苏杏的样子——晒玉米时的侧脸,递粥时躲着的眼神,被风吹起的碎发,都刻在了心里,擦都擦不掉。假期里他没闲着,总往书店跑,挑了好几本作文书和课外读物,想开学带给苏禾,更想早点回到望月村,见到苏杏。 九月初,陈砚背着行李回村,刚到村口就看见苏杏和苏禾在等他。苏杏穿了件新做的红格子褂子,头发梳得齐整,用一根红头绳扎着,看见他就跑过来,手里还提着个布包:“陈老师,您可回来了!俺给您留了核桃,晒得干干的,您尝尝。”她的声音比以前亮,也敢抬头看他了,眼睛里闪着光,像藏了星星。 那天晚上,苏杏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腊肉炒笋、炖土鸡、凉拌野菜,还有一瓶自酿的猕猴桃酒,浅黄的酒液装在粗瓷瓶里,晃一下能看见细密的酒花。“陈老师,俺敬您一杯,谢谢您照顾苏禾。”她端着酒杯,指尖有点抖,酒液晃出来,滴在桌布上。酒喝着甜,像果汁,后劲却大。几杯下肚,陈砚的脸热了,看着苏杏红扑扑的脸颊,鼓起勇气说:“苏杏,我有话跟你说。”“您说。”她端着酒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连呼吸都轻了些。“我喜欢你。”陈砚的声音有点抖,心却跳得格外狠,“你愿意跟我处对象不?” 苏杏愣住了,酒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站起来想走,腿一软差点倒,陈砚赶紧扶住她。她的身子凉,却在发抖,声音带着哭腔:“陈老师,您别开玩笑,俺没文化,是农村姑娘,配不上您。”“我不在乎。”陈砚打断她,把她搂进怀里,能觉出她的颤抖,还有没忍住的啜泣,“我喜欢的是你,喜欢你的善良,喜欢你的能干,喜欢你对苏禾的好,这些比啥都重要。”苏禾在旁边拍着手喊:“俺姐当陈老师媳妇!好!俺有姐夫啦!”苏杏被逗笑了,眼泪却掉下来,砸在陈砚的衣襟上,滚烫的,像小石子。 他们处对象的事在村里传开后,村长刘大爷笑得合不拢嘴,特意提着一篮子鸡蛋来学校,拉着陈砚的手说:“你这娃,不光来给咱村教书,还把咱村最能干的姑娘娶走了,真是福星!”苏杏见了陈砚,还是会脸红,却不再躲着他。他备课的时候,她就坐在旁边扇蒲扇,风软乎乎的,带着草香;他要洗衣服,她就抢过洗衣板:“您歇着,俺来”,洗好的衣服晾在院里,风一吹满是皂角香;傍晚送他回学校,她会偷偷牵住他的手,山里的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手牵手走在土路上,连风都是甜的。 支教期满的时候,县城中学给陈砚发了调令。陈砚拿着调令犯了难——他舍不得苏杏,也舍不得村里的孩子们。苏杏看出了他的犹豫,主动说:“陈老师,您回县城吧,那里条件好,对您的前程好。俺带着苏禾,等您稳定了,俺们再去找您。”“不行。”陈砚攥紧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的茧子,认真地说,“要走一起走。我跟学校申请,把你和苏禾接到县城,咱们结婚,苏禾在县城上学,以后不用再走那么远的山路了。”苏杏的眼睛一下亮了,像山里的星星:“真……真的?俺们能去县城?”“真的。”陈砚把她搂进怀里,能闻见她头发上的皂角香,“以后你不用再去镇上打零工,我养你和苏禾,咱们一家人在一块儿。” 婚礼办得很简单,就在县城的小饭馆里,请了学校的同事和几个亲戚。苏杏穿了条红裙子,是陈砚陪她去买的,她化了点淡妆,坐在那儿,眼睛亮晶晶的,一直看着陈砚,嘴角就没下来过。刘大爷特意从山里赶来,喝了好几杯酒,拉着陈砚的手说:“苏杏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不能让她受委屈。”陈砚使劲点头,看着苏杏给苏禾夹菜,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现在苏禾已经上初中了,成绩好,还当了班干部,每次家长会都会骄傲地跟同学说:“这是我姐夫,以前是山里的老师,可厉害呢!”苏杏在县城开了家小杂货店,卖的都是山里的土特产——核桃、板栗、自酿的猕猴桃酒、手工绣的鞋垫,都是从乡亲手里收来的,货真价实,生意不错。陈砚每天下班回家,都能闻见厨房里飘来的腊肉香,苏杏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背影纤细,却透着踏实的幸福,连厨房里的灯都变得暖融融的。 有次周末,他们带着刚满三岁的女儿回望月村。女儿扎着两个小辫,像极了苏杏,看见院坝里的野蔷薇就跑过去,伸手要摘:“妈妈,花好看!给妈妈戴!”苏杏笑着喊:“慢点,别摔着,小心刺扎手。”陈砚站在旁边看着,忽然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那个午后——蝉鸣聒噪,月光温柔,石凳上的红薯饼还带着热乎气,还有那个让他脸红心跳的初见。 夜里躺在老屋里的土炕上,女儿已经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像个小苹果。苏杏靠在陈砚怀里,声音软软的:“还记得第一次你家访不?俺当时慌得差点摔了板凳,还以为你会嫌俺粗手粗脚的。”陈砚笑着把她搂紧,亲了亲她的额头:“要不是那次‘意外’,我咋能这么早发现山里有这么好的姑娘?说不定就错过了。”“就你嘴甜。”苏杏捶了他一下,脸又红了,像当年晒透的山柿子,好看得很。 窗外的月亮又圆又亮,透过糊着塑料布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紧握着的手上。陈砚想起刚去支教时的迷茫,想起在山里教书的日子,想起初见苏杏的慌乱。命运这东西真有意思,一次偶然的支教,一次尴尬的相遇,竟让他在大山里找到了一辈子的幸福。 山里的月光,不只是照亮了他来的路,更照亮了往后的日子。有些相遇,看着是偶然,其实早就是注定——就像他和苏杏,隔着山,隔着水,却被缘分紧紧牵着,从青涩的初见,到相濡以沫的相伴,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二0二五年八月二十四日星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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