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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丛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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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五点 发表时间:2025-04-17 21:3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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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乡村,田野,拖拉机手与叨着纸烟卷老人的唠叨是小说的主题,那些场景充满了画面感,质朴而充满人情味。在年轻的人向往城市生活的今天,留下来的部分老年人,除了与土地有着割舍不了的情感以外,含有随着孩子们进入城市生活的不适应,那些曾脚踏实地种庄稼的惯性,让老年人觉得城市总比不上生我养我的这块土地让人安心,这里有能种庄稼的肥田沃土,有种一年保证吃不完的粮食作物;那些水稻田里,或种上了杂交水稻,或种上了能做年糕的糯谷,还有那些即将被犁进土中的红花草子,你叫它们绿肥也好,叫它们紫云英也罢,花开了,小蜜蜂们忙忙碌碌起来,用镰刀割绿肥的老人也忙碌起来,用作者的话说老年人拄着拐杖笑得特别开心,那是因为国家政策好,他们拿到了国家补助给农民种地的各种证书,那是国家对于劳动者的承诺,那就是真金白银。让我们随着作者的笔触,走进那片田野里,走进乡村大世界里,那里有扎根乡村的村干部,那里勤劳的普通百姓,他们是中国粮食的支撑点,他们是中国农业生产的主力军,让我们端着饭碗,重复那一句时代老话“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脚踏实地,喜气洋洋。”推荐阅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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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紫云英开花了,枝叶繁茂,花朵繁密,忙碌的蜜蜂,肥硕的熊蜂,轻盈的蝴蝶,正是结果延续的美好。老杨一会儿蹲着,一会儿弯着腰,一会儿又扶着膝盖半蹲,挥着镰刀,正在终结这种美好。阳光普照,天气暖和,已是下午时光,衣服的保护和劳动的疲累,他那干瘪苍老的皮肤依旧能冒出汗来。 老杨站起身子,擦了擦汗,看着眼前剩下不多的任务和身后的成果,没有欣慰,也没有埋怨,不需要鼓劲,也不需要催促,歇了半分钟后又继续了。他要将这块田里春日开花结果的美好通通毁掉,因为他根本感受不到美,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东西有紫云英和红花草这样美的名字;但他能感受到好,有用的就是好,他知道这个东西叫绿肥,从名字他就能知道这个东西的好。 绿肥倒下了,生长在田里,也倒在田里,被切断生命的根源之后,静静的等待死亡。倒下的时间越长,流失的水份和生命也就越多,跟老杨的模样也就越像。 机器的声音,打破了镰刀割断绿肥的单调,也打破了山谷的宁静。老杨起身,用手掌在额头处遮挡阳光,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那高度的老花眼却根本穿不过茂密的杉树林,他什么也看不见。 “二伯!”随着机器声音越来越近,杉树林里传来一声粗犷洪亮的呼喊。 老杨笑了,他知道来的是谁了,但他的手还是没有放下来,大声回应:“见林!你来啦!” 呼喊和回应过后,又只剩下了机器的声音,机器在这样的小路上,不得不小心,不能不专心。 见林把机器开到田里的时候,老杨已经放下刀过来等着了,从脱掉的外套里摸出了烟和火机。 老杨:“歇口气,抽根烟。” 机器熄了火,见林接过烟,又接过火机,先给老张点上,再给自己点上,抽了两口,看了看倒下的绿肥,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着问:“你割这些绿肥干嘛?” 老杨:“这些绿肥长得好,都成藤了,拉拉扯扯的,不好犁。” 见林拍了拍机器说:“你以为还是以前用牛的时候?现在用的是铁牛,不存在好不好犁。” 老杨看了看这个微型的耕田机,这玩意儿确实比牛好用,却仍旧解释说:“拉拉扯扯的,土都翻不过来,还是割了好。” 实在拿这老头没办法,见林只能问:“割了多久?” 老杨:“两天半,昨天,前天,今天算半天!” 除了平整均匀铺在田里的绿肥,田边的坡坡和田埂也都弄得很干净,靠近田的杉树也都修了树枝,整块田透亮了很多,田中间那些灰烬,证明那里应该就是杂草树枝的葬身之地。 见林弹了弹烟灰,继续问:“那些杉树枝也是你砍的?” 老杨把烟丢在衣服上,说:“我要是还能爬树,还用你来帮我犁田?是我那孙子来过年的时候砍的。” 见林:“你也是,那么爱这田,旁边栽树干嘛!” 老杨:“没有两丈远也有一丈多了,哪个晓得长大了还是会阴!” 见林一边走,一边用脚刨,发现这些绿肥不仅仅只是从根部割断,有些还切成了好几截,走到仅剩的还没割的那点绿肥前蹲了下去。 “这边有树遮阴,绿肥还嫩,我搞点!” 老张也走了过来,“你要这个干嘛?你又没养猪,鸡鸭也没有!” 见林:“你老这就不晓得了吧,这种嫩的下火锅,舒服得很!” 老张:“这都是喂猪喂牛的,你也吃?” 见林:“你不懂就莫要乱讲,这东西城里还有卖的,就像豌豆尖,下火锅,炒,都好吃!” 老杨:“怪事!喂猪喂牛的,还下火锅!” 见林:“怪事多咯!以前没饭吃才吃的蕨粑,现在有卖的,红薯藤也是喂猪的,你没吃过?” 虽然不理解,老杨还是蹲下摘绿肥尖尖,说:“也是,以前去山上打野芹菜做猪食,那个我吃过,还可以!” 见林:“就是咯!” “现在是下午两点整!”老杨的手机响了,这是孙子根据他的要求买给他的手机,按键上的字又粗又大。 老杨有些着急了,催促说:“都两点了,我帮你摘,你别摘了,今天搞不完了!” 见林:“不着急嘛,我心里有数的!”虽然这样说,见林还是放下绿肥,准备开始犁田。 见林并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机器,而是用脚步量这块田,这块田大致呈长方形,他要找到中心点,然后从中心点一圈一圈往外面犁。 老杨:“你也不是第一次犁了,从哪里开始还要找半天?。” 见林:“我是怕你老人家话多,我犁自己的田都是随便搞的!” 老杨:“嘿!我哪个时候讲你搞得不好了?我这块田方方正正的,好干活得很!” 见林:“所以讲你这老头偏心嘛!这块好田你自己留着,分给见诚哥和见明哥的都是坡坡上的!” 是啊,坡坡上的田不仅又窄又弯,水源也不好保证。老杨也笑了,情况确实是这样,但事实却并不是这样。他一共有六亩多的田,分家时自己拿了这块最好的,既方正,又在山谷里挨着小溪,但仍然差一点才有一亩。 老杨并未生气,反而坦然的说:“等我死了,这还不是他们的!” 见林已经找好了下犁的地方,也大概确认了第一犁的长度,不屑的说:“晚咯!不稀罕咯!见诚哥一家现在住县城,见明哥一家在外面打工,过两年肯定也要搬到县城去,哪个还来争这个!” 老杨:“争不争,种不种,反正都是他俩的,跑不脱!” 见林一边装犁铁一边说:“我听见诚哥讲一直喊你去跟他住,伯妈也不在了,你一个人,怎么不去呢?” 老杨:“不去,我在这住好好的,在县城除了吃就是睡,无聊得很!我要是去了,见明一家回来过年,什么都没有,房子一年没人住还脏兮兮的。” 见林:“要是见明哥也搬到县城去了呢?” 老杨:“那我也不去,我一个人在这住!” 见林:“你这老家伙就是犟,放着福不享,放着好日子不过!” 老杨:“愁哪样哦,你以为我还能活几年!” 见林:“我就不爱跟你讲话,动不动就讲死啊什么的!” 老杨:“本来就是嘛,躲不过的,我都八十多了,知足了!” 见林:“你看你们那一批的,就剩两三个了,一辈子也就这一二十年的日子好过,不要动不动就讲那些,多活几年!” 说到多活几年,老杨是真的开心的笑了,他虽已是黄昏,却依然憧憬着未来,即使这未来他已看不懂,也不属于他了。他已经有一个重孙了,但他还想看着所有的重孙降临,甚至看着他们长大。 见林:“好了好了!够吃了,你赶紧穿衣服,等下闭汗了冷,要着凉的!” 见林发动了机器,开始犁田,老杨捡了根稻草将一大把绿肥尖小心整齐的捆好,然后穿上了一件衣服,最暖和的那件外套他还没有穿。
二 老杨没有再割绿肥了,而是去检查了堵缺口的石头,还去挖了些草皮放着,加高了水田的缺口后,又跑去小溪里栏水。 手机报时三点的时候,老杨提高了声音喊:“见林,三点钟了,要不要搞点晌午,我这带有年粑!” 当地农村早饭在十点至十一点,会在下午再吃一些补充体力,即为吃晌午。 见林:“你讲什么?” 老杨:“我带有年粑,要不要吃点晌午?” 见林:“这个声音吵得很!听不到!” “真的是聋!”老杨抱怨了一句,然后捡柴火去了。 点燃火堆后,老杨挨着火堆钉了六根棍子,两根为一组,把年粑拿出来靠着棍子烤。 怕见林听不见,老杨举起烤熟的年粑,一边摇一边喊:“休息一下,先吃点晌午!” 就算之前听不见,见林也知道老杨在干什么了,看到老杨举起年粑,他就停了机器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还别说,我还真有些饿了,早早的吃了饭就去买油,回来没休息就过来了。” 老杨拿起烤好的年粑递了过去说:“那正好,我吃这个小的,你吃这两个大的!” 见林接过年粑,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吹了吹年粑上的灰后,立刻咬了一大口,边嚼边说:“你总是这样搞,两个我吃得完?” 老杨:“打年粑那时你不是说好吃嘛,我今天拿的都是包心的。” 所谓包心年粑,是指将红芸豆炖煮软烂之后作为馅料包到年粑里。 见林:“你还讲,临过年那几天我家家吃年粑,都伤食了!人家好心好意给你又不好不吃。” 老杨:“那肯定咯,人家请你去打年粑,你不吃一点人家怎么过意得去!” 见林:“嘿,我自己不搞,现在家里都还有年粑,都是送的!” 老杨:“你也是,明明不挣钱,什么机器你都有,你没种多少田,搞了个铁牛;一锅糯米五块钱,你也搞了个年粑机器;打米机榨油机这些挣钱的时候你不搞,现在不挣钱了你又搞起来了!” 见林:“这包心的确实好吃点,我搞的这些不挣钱,也都收回本了,就这个铁牛不算,反正我自己也要用!” 老杨:“就算挣钱你也没时间嘛,你是村长,村里面的事情也多!” 见林:“村长?你晓得他们怎么说我的不?” 老杨:“怎么说的?” 见林:“我哪里是什么村长,分明是幼儿园园长兼养老院院长!前些年小学还开到三年级,现在也不开了,我就剩下养老院院长了。”说到幼儿园园长和养老院院长时,见林还特意加重了口音,把圆字和院字都读成圆字。 虽然事实如此,但见林自己说出来还是把老杨逗笑了,看着见林手上的年粑只剩下三分之一时,老杨拿起另一个年粑递了过去,“来,两个都吃了!” 见林艰难的吞下一大口,摇摇手说:“先放着先放着,吃完再说!” 老杨:“不着急,不着急,慢慢吃。” 见林:“你这会儿了又不着急了,前两天天天催我,这才什么时候,谁家这么早就犁田了!” 老杨:“不一样嘛,我这里水好,不愁,今天犁出来了,过两天放水就耙了,那个角落隔出来搞秧苗,泡的时间长一点,后面只需要再犁耙一次就插秧了,你放心,放水的田都是犁耙三次,我这少一次钱也还是一样,不会少你的。” 见林:“那你干嘛不都蓄水,可以直接插秧!” 有些水源充足的田,确实可以全年蓄水,还可以多养鱼,但老杨对直接插秧这种做法嗤之以鼻,“那像什么样子嘛,直接插秧,连上一年的禾根都还在,那能有多少收成,跟小孩过家家一样!” 见林:“那也没事啊,我只用来给你耙一次,搞认真点就好了!” 见林已经吃完了一个年粑,老杨立刻拿起另一个递过去:“快吃快吃!不吃凉了再烤一次就不好吃了!” 见林深吸两口气,又翻了翻白眼说:“歇一下!” 老杨:“全部蓄水,泥巴得不到休息,收成不好,你看这些绿肥,比搞集体的时候专门割的草多多了!” 那是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不仅没有化肥,就连农家肥都缺,耙田之后人们会割草和树叶踩进田泥里充当肥料,包产到户之前按草和树叶的重量计算工分。 见林笑了,这老头有点一根筋,回怼说:“收成!你还在乎收成,那你干嘛不把见诚和和见明哥的田都种了!” 听见林这么说,老杨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问题,这块田不足一亩,但他一个孤寡老人是绝对吃不完的。 见林:“嘿嘿,没话说了吧!”然后摸出烟递给老杨,两人都捡起地上没烧完的柴头点烟。 老杨又拿起年粑塞到见林手里,“你还准备留给我?我连这个的一半都还没吃完!” 见林:“看来我连晚饭都不用吃了!” 老杨:“不管怎么说,种田就要有种田的样子嘛,该有的东西不能少!” 见林吸了一口烟,又咬了一口年粑,边嚼边问:“那秧苗田你打算怎么搞?” 老杨:“反正就角落那一点点,我隔出来后用钉耙自己挖一挖踩一踩就好了!” 见林:“那插秧和收谷子的时候呢,还是叫见诚哥和大嫂来?” 老杨:“那怎么了!我这个年纪早就应该跟他们要钱要吃的了,我都没要,叫他们来帮我插秧收谷子都不行?” 见林:“行行行,我发话哪个敢说不行!” 老杨:“再说了,我种田了,每年他们两家都不用买糯米打年粑,过年也不用买肉!” 见林:“不对吧,我怎么记得肉他们是有付钱的!” 老杨:“难道还要我倒贴买猪崽的钱?” “哈哈哈……”见林笑得前仰后合,“那你今年还准备养不?” 老杨:“还早,准备养一头,下半年再养,长到过年有两百斤就够了,反正杀猪的时候买猪崽的钱我要收回来。” 见林:“你就抠吧你,我晓得你还有存款,不然也没这么硬气!” 老杨也笑了,“有一点,只有一点点了,用完了还得跟他们要,用不完呢也是他们的。” 见林:“老话说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对老人家来说是儿子有儿媳有不如自己有!对吧?” 老杨:“哈哈哈……你讲的对!我也花不了多少,我能吃多少嘛,不打牌不喝酒,就抽点最差的烟。” 见林:“是,每个月还有养老金,虽然不多,总比没有强嘛。” 老杨:“以前只听说干部有退休工资,做梦都想不到农民也有!” 见林伸手摸了摸老杨的背,像是安抚,也像是关心,说:“所以嘛,日子越来越好,你老人家要多活几年!” 老杨:“谁怕谁啊,活就活!” 见林:“你这背上有点凉了,穿衣服!” 老杨:“不怕,前面有火!” 见林:“你今年准备种什么品种的谷子?” 老杨:“去年种的是什么?我觉得蛮好的,又糯又香,产量也不低。” 见林:“是贡香米。” 老杨:“今年还种这个,怎么样?” 见林:“可以嘛,那还是老样子,一包种子,我俩平分!” 老杨:“行,你去买,到时候一起算钱给你。” 见林:“你这个糯米不错,给我点种子呗!” 老杨:“这是去年我专门跟别人要的金糯,到时候我给你嘛!” 自从种杂交水稻以来,籼米不能自己留种了,但糯米不同,是可以自己留种的。 见林等于是硬塞着吃完了两个年粑,就像小孩子努力多吃一些希望得到大人夸奖一样,摸了摸肚皮说:“你家这年粑个太大了,我都撑了!” 老杨果然夸奖的说:“不错不错,都吃完了!” 见林:“行,休息得差不多了,赶紧搞完早点回家!” 老杨:“不着急,慢慢搞,搞不完明天再来嘛!” 见林搞不懂,这老头前几天要命一样的催他,等真的来了,他又不着急了,不过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见林又发动了机器,虽然看上去已经干了一半了,但他知道还没有一半,因为越到外圈圈子就会越大。
三 老杨还是没有穿衣服,他把一根绵竹劈成细长的竹片,他要用竹片当绳子,把田边缓坡上那一小堆柴捆好。 那一小堆柴是田边砍下来的小杂木和杉树枝,他挑了粗的留下来,其余的都堆田中间烧了。他已经计划好了,现在有空就先捆好,以后来了就能直接扛回家。 人说越老的人越像小孩,见林再一次找到了证据,这老头的柴捆得太小了,几根就是一捆,还专门带根绵竹来,模样还搞得很正规。 就在老杨弄好第一捆准备搞第二捆时,见林也刚好到了旁边,大声问:“你这一捆就搞这么点,小娃娃过家家?” 老杨:“你说什么?” 见林无奈,只能关了机器说:“你搞那么小捆小捆的干嘛?” 老杨:“哼,你以为我还是你?我也要扛得动嘛!我先捆好,后面来了就能直接扛回家!” 见林:“哎哟!搞那么麻烦,你直接搞两大捆,等下丢我皮卡车上,我帮你拉回去。” 老杨:“真的?” 见林:“还假的哦,反正我也要回去,放心,不收你钱!” 老杨:“是你说的哈,大捆我扛不动,等下你要负责扛!” 见林无奈的说:“好好好,我扛就我扛,反正马路也近。” 老杨终究听了见林的劝告,把柴弄成了两大捆,说是两大捆,但若是年轻时,这两大捆合成一捆他也能扛回家。尽管老杨已经很认真很用力了,但他的手早已没有劲力了,所以勒得并不紧,松松垮垮的。 见林犁完整块田已经是五点多了,虽然还没有天黑,但已经开始暗了,阳光也不暖和了。 老杨开心的说:“这用机器真是快啊,我以前用牛差不多要一整天!” 见林:“肯定不一样咯,用牛犁人得歇,牛也得歇。” 老杨:“也是,犁田时牛的肩膀还嫩,体力也不行,肯定要休息。” 见林:“角落那里太窄了,实在是犁不到了。” 老杨:“没事,用牛都犁不到,我还要来修整田埂,堵堵老鼠洞螃蟹洞,到时候用锄头挖,反正也就一点点。” 见林把机器放到田中间,拿了块胶布盖上,又捡了力块田泥压着,准备回家了。 老杨早就穿上了衣服,背上刀篓,拿起拐杖,扛了一根手臂粗的柴。见林又一次无语了,眼前的两捆柴确实比之前的要大捆了许多,但要合成一捆他也能扛,现在捆成了两捆,他反倒不好扛了,只能跑两次。 马路确实很近,穿过杉树林的小山岭,再走过一条田埂就到了,不到两百米。当见林折返回来时,老杨刚走到田埂,在那里休息。 见林:“这是见明哥的田吧?” 老杨:“嗯,他俩的田,靠近马路的都是文斌种,最开始种西瓜,前两年种水芋,搞水芋粉卖,今年不晓得种的是什么。” 水芋即芭蕉芋,根茎可制作成类似米粉米皮的食物。 见林:“我听他说今年搞百香果,你吃过没?” 老杨:“百香果?吃过,是臭的,不好吃!” 见林笑着说:“臭?卖挺贵的呢,我也吃不来,但好多人爱吃。” 老杨:“他承包了好几家的田地,总共有几十亩,全部都搞百香果?” 见林:“他跟我说总共接近八十亩。” 老杨:“这么大面积,政府有补贴不?那些搞养殖的,养牛养羊养猪,到一定规模不是都有补贴嘛!” 见林:“政策上说是有,村里面在申请,反正有就尽量申请嘛!” 老杨:“这家伙年轻,脑壳也转,又肯干,他说去年搞水芋粉也挣了一点。” 见林开玩笑的问:“都挣钱了,那他种我两个哥的田交了多少租?” 老杨:“还交租?他愿意种不至于荒了就已经很好了,他人蛮好的,种西瓜的时候送西瓜,种水芋也送,我家里头都还有水芋粉” 这点见林当然是知道的,现在没几个人种田了,根本不存在交租的问题了。 见林:“那种田补贴给他不?我们村有好些是拿种田补贴请别人种。” 老杨把木柴放上肩,拿起拐杖说:“是说要给他的,他没要,反正不管他种什么,都会送我们一些,虽然不多,但他这个人真的蛮好的。” 见林:“这个田呢每年种都还好,要是荒几年,肥力就不好恢复了。” 老杨:“是的,还好有他种,远的地方也荒了几块了,这田跟旱地不一样,种树都长不大!” 见林:“田泥干了结板,又韧又硬,还只是二十公分左右的一层,下面的老黄泥压得更紧更硬,树根扎得深,当然长不大!” 老杨:“也是!” 见林:“你慢慢走,我再去扛那一捆。” 老杨:“好,要是没有你,我估计得扛七八次!”
四 回家的路,先到老杨家,再到见林家,可见林都没停车,老杨的急脾气又犯了。 老杨:“停车停车,你要带我去哪儿?” 见林:“莫着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老杨:“有什么好地方,快点停车,倒回去!” 见林:“哎呀!说了莫着急嘛!” 眼看已经过了家门口好一段距离了,老杨知道自己不能控制了,只能妥协的调侃说:“怎么,你家有好菜,喊我去吃饭?” 见林依旧不紧不慢的说:“好菜虽然没有,但荤腥还是沾的,你肯去我当然乐意!” 老杨:“不是去吃饭,那是去哪儿?” 见林:“去村委会啊,这段时间换田地证山林证嘛,好家伙!所有人都领了,就剩你,怎么喊都不去领!” 老杨:“我家到村委会没有两里路也有一里半,我才懒得特意跑一趟,再说了,不去领证那些田地就不是我的了?” 见林笑了,说:“没有证,怎么证明那是你的,别人个个都有证!” 老杨:“要怎么证明?今天犁的那块田,解放的时候就分给我了,不搞集体了又分给我,还要证明?” 见林:“二伯,解放的时候你才多大,也能分到田?” 老杨迟疑了一下,强辩说:“我那时候是没有,但也是分在见诚他们爷的名下,不搞集体的时候就分到我的名下了。” 见林:“反正今天我就要强拉你去领,不然种田补贴就不给你了!” 老杨又激动了,说:“凭什么不给我,那是我的田,我也种了,又没荒,凭什么不给我,就凭你是村长,你说不给就不给?” “哈哈哈……”老杨激动的模样又把见林逗笑了,“哎呀!你放心,等下我送你回去!” 老杨:“那还差不多!领就领,谁怕谁啊!” 来到村委会,见林一下子抱出六本证件,都是鲜艳的红色面。 老杨:“这么多?” 见林:“一家两本,见诚哥和见明哥的让他们自己来领?” 老杨:“好嘛,都给我吧!”然后两只手认真的在衣服上擦了擦,小心翼翼的拿起一本证件,看着封面的大字又笑了,“承包证?” 见林:“一直都是叫承包证啊,包产到户联产承包,有什么问题?” 老杨笑着咳了两声说:“国家把田地承包给我们,又给种田补贴,虽然不多,一亩五十左右,这不等于是花钱请我们种田嘛!” 见林:“你要是不想要种田补贴,村里面也可以不给你申报嘛,你要是想交公粮,交给村里面嘛,我们就算是你老人家捐献的!” 老杨:“哎呀,以前种田要交公粮,要选好谷子,晒得干干的,风车要吹好几遍,干干净净的,我们这不通车,还要肩挑人扛几十里路去交。” 见林:“是,后面就不一定交谷子了,交钱也可以,再后面就不用交了,还有补贴。” 老杨:“你说这是不是有些冲突,那些年旱地退耕还林给补贴,种田也有补贴。” 见林:“你还说呢!有退耕还林补贴的时候我让你搞,你不搞,后面没有补贴了你不也种树了。” 老杨:“那时候舍不得嘛,后面他们都出去打工了,就只能种树了。” 见林:“你别光说笑,看看里面,每一块田地都有记录的,上抵哪里,下抵哪里,界线在哪儿,面积多大,一条一条看,确认了就签字!” 老杨:“嘿,别说我不识字,就算认识,里面的字那么小我也看不清!” 见林:“好嘛,虽然很少有错的,我还是一条一条的念给你听,保险一点。” 老杨:“好嘛,那你念嘛!” 两人逐一核对完之后,路灯都已经亮了,见林看了看窗外说:“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还要烧火做饭,不如直接去我那吃吧!” 老杨:“不去!我家又不是没饭吃,干嘛要去你那里吃!” 老杨的话虽然又臭又难听,但见林知道这是开玩笑,妥协说:“好好好,你拿好东西,我开车送你回去,你的柴还在车上!” 老杨:“行,搞快点,你也早点回去吃晚饭,休息!” 老杨的房子并不挨着马路,间隔二十多米,有一条小路,路边是老杨的菜地。 老杨:“你把柴丢在路边就好,明天我自己搬回去!” 见林:“不用我搬到家里去?” 老杨:“哎呀!不用了,你帮我拉回来就已经不能再好了!我都不晓得怎么谢你了!” 见林:“谢什么,顺路的事,咱们虽然不亲,但往上数七八代还是一家人,行嘛,那你明天再慢慢搬,反正也没人偷。” 老杨:“快回去吃饭吧!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好吃的,就不留你了。” 见林上了车,回头看见老杨站在路边,旁边的油菜长得很好,花朵正盛,就要将老杨淹没了。‘一事一议财政补贴’的太阳能路灯照着老杨那瘦弱苍老又佝偻的身体,一只手抱着刀篓,一只手抱着证件,还要扶着拐杖,却笑得特别开心。 回到家后,老杨并立即没有生火做饭,也没有换衣换鞋,而是小心翼翼的打开上了锁的抽屉,又打开抽屉里上了锁的盒子后,更加小心的打开盒子里的红布包裹,包裹里面是各种各样的证件,有些封面已不再鲜艳,早已泛黄发白了。 包裹的最上层是一张照片,照片庄重,照片里的人也很庄重,虽然庄重,但那个人的表情却是笑盈盈的,永远那么和善暖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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