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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父亲歌功颂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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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若愚 发表时间:2013-08-04 09:42:36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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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父亲因为饥饿,因为我们一家人的生活饥饱,万不得已而背了生产队12个麦茧茧,不但受到了人格上如此巨大的侮辱和非人的折磨,而且经济上也遭受了巨大损失......生活无望,父亲受辱,满目疮痍,前途渺茫。”本文叙述细致,地方语言运用的较好。

      1974年古历润四月八日前后,小麦遭受严重的霜冻袭击,紧接着又发生“小麦条锈病”,也叫“黄金疸”。在多年罕见的自然灾害下,粮食严重减产。收麦时间,人民公社每人每天安排七两口粮,号召农民“瓜、果、菜”代替粮食,节约闹革命。6月15日生产队予分我们家70斤小麦,6口人吃了20天。有好多社员又向队长要粮呢,在庄口的临时社员会上,生产队长讲了:“社员要借口粮,不要着急,必须得等到麦子全部拉运上场、上垛,大队核实了产量,予算留足公购任务、籽种、储备粮、提成粮、战备粮、其他支出等项目数字,先国家,后集体,再个人。大队批准了才能予分口粮,一时半会还打碾不下来,再说了,上头精神是,要发扬革命传统和精神,减产不减任务,分配不保口粮。要斗私批修,丰年吃稠,歉年喝稀!我们队在十九天前已经予分了一次,再有没有找补的夏天口粮很难说。所以大家白菜、萝卜、烂瓠子先凑合着吃……”

      1974年7月5日(农历五月十六)家里断了顿。这天傍晚父亲趁着明亮的月色,从山上吆羊回家时,顺手背了生产队“堡子梁”12个麦茧茧,藏在“根龙沟沟”父亲为我们挖的新庄岁窑窑内,(当时只挖了庄膀子页面面的一个半截窑窑,刚挂了半截儿岸面子)父亲原本打算过一两天,看看没有什么风声了再把麦颗颗搓下来吃。

      谁想第二天7月6日(农历五月十七)早晨,“langtou”队长在巡察中分别在生产队的“阴面山”、“堡子梁”、“高岸沟沟”、“蜂沟山”、“猪食坪”、“皮蜂蚂凹陷”等6处地块发现了油菜子、麦茧茧被盗现场和痕迹。他凭借着狼犬一样的灵敏嗅觉逐一顺藤摸瓜,按图索骥,很快便发现了父亲“盗窃”生产队麦茧茧而置放在新庄岁窑窑内的秘密现场。

      同时“lngtou”又和包队干部焦守勤再接再厉,乘胜追击,在同一天破获了另外两个放羊老汉——东海爸和军娃爸偷盗生产队油菜籽的案件。也是从他们家搜寻出了油菜籽杆杆残骸,人赃俱获,用不着“阶级斗争专案小组”进行“逼、供、讯”程序就可以拍板定案的。这三个社员的身份、背景、职务、所犯罪行的作案性质、作案时间、作案目的都非常相似:他们的家庭政治背景都是贫农成分,他们的职务都是生产队牧羊员,他们都是大家一致公认的、地地道道的、老实本分的社员,他们家都是多子女户、缺少劳力的超支户,都是当下揭不开锅几乎断了顿的困难户,他们顺手牵羊所偷的都是与生活相关的、当下能吃的、能够救命的东西,他们都是借职务之便而作案的:放羊人成天吆着羊群漫山遍野游转,具有作案动机和条件。贫下中农盗窃生产队粮食,不合时宜,不可思议,这可是阶级斗争新动向!

      于是父亲他们三个牧羊人在1974年7月7日(农历五月十八)被施以游行示众、批斗、批判的酷刑,人格遭受莫大污辱。三伏天气,中午时分,高温30多度,可怜的父亲、张占儒、朱光明他们背负着100多斤重的麦捆、油菜捆由大队副主任(亲房党家,和父亲一个爷爷)wushuzhangqinji押解,从张沟生产队大场出发——后河——磕石沟——榆树湾——同心——杜荔山——兰沟——张沟游行一大圈,并且接受各生产队社员群众的批判斗争。期间历经18里山路,翻越三道沟壑,四道山梁,五面陡峻高坡,六场阶级斗争批判会议,上午10时到晚上10时整整12个小时的非人折磨。

      一路上,父亲口干舌燥,大汗淋漓,衣服湿透,精疲力竭,痛苦不堪。一些好心肠的社员群众、乡党熟人,实在看不过眼,良心不过,或明或暗,为父亲他们端茶替水送吃的馒头、面条和水果,父亲他们感激涕零,连连致谢,茶水饮料他们一饮而尽,蒸馍面条他们心里憋屈愤懑根本无法下咽。

      心地善良的同心生产队社员刘志宝在批判会上明目张胆地为父亲他们鸣不平:“算了吧,不就是一捆捆麦子,一捆捆菜子嘛,还不是饿得来?批判啥!”

      磕石沟生产队保管段世诚见父亲背上的麦捆太重,当面骂押解官五叔:“你真是个憎三!六亲不认,把你家老七还弄了唊?”当即从父亲所背负的麦捆中抽出了12个麦茧茧,只是象征性地重新捆了3个麦茧茧,让父亲背着到其他生产队去应付差事。忍辱负重中的父亲被当下减轻了负担,父亲给段保管连连作揖,千恩万谢:“世上还是好人多!”

      兰沟生产队长张文全根本就拒绝召开社员批判会,同情地安慰父亲:“兄弟,好着呢,小事情,都折腾一天了,快回去吧!”

      在这场严重的阶级斗争中,父亲无奈彷徨,在生产队组织的批判斗争他们三个偷盗行为的社员大会上这样检讨:“‘下定决心’,犯了错误我改正。‘排除万难’,这日子过的像毛线穿针,一捻(年)不如一捻(年),穷得耳朵眼淌涋。‘不拍牺牲’,那上面的这主义,哪主义,我现在饿得都没有主义(意)了!争取吃饱,成天只是想吃,这社会主义道路咋就越走越穷呢?社会主义咋就不让人吃饱肚子呢?”我为父亲捏一把汗,在心中说:“爸,您说的其实都是实话,但您已经是有经济问题的人了,这话可是政治啊,可别再犯上政治问题呀,您不识字,这种场合下不能说那样的实话。”

      批判会后,生产队继续为父亲他们三个非常老实、但是错误又非常严重的人办了三天三夜学习班,就关押在生产队大场队部内。所谓学习班,无非是继续审问~交待,逼口供,根据情节处理结案。第二天中午,母亲破例为父亲做了一碗没有穿和苦苦菜的鸡蛋汤面条,我急忙端送到生产队队部。可是那个黑眼眶眶包队工作组干部焦守勤,还有langtou副队长根本不让我探望父亲。“去,去,去!给阶级敌人送的什么饭?你是个学生,可要划清界限!”这就是那个工作组的原话和态度。我初生牛犢哪怕虎,当即上前和他干仗论理:“我日你黑眶眶的妈!犯了王法也得让人吃饭,我跟你驴日的拼了!看你驴日的咋呀?”当大队副主任的五叔闻声从队部跑出来拉架劝说,让我回去,是他把那碗饭给父亲替了进去的。我情绪早已失控,憋了一腔复仇的怒火,一副拼命三郎的样子,弄得那个工作组也没办法对付,只是极其尴尬地说:“你是个二杆子,不跟你计较!”回到家里,母亲是个心小人,见我气色不好,问我又是咋了?我说了经过。母亲生气的批评我:“瓜娃,你爸已经闯下了天祸,不过,他罪受得多了,能挺得过来,大不了生产队不给我们口粮了。你可是个高中才毕业的学生,要顾前途影响,不能再给我闯祸了……”母亲哭,我也流了好多眼泪。

      刻骨铭心的,十分难忘的,天灾人祸的公元1974年。父亲因为饥饿,因为我们一家人的生活饥饱,万不得已而背了生产队12个麦茧茧,不但受到了人格上如此巨大的侮辱和非人的折磨,而且经济上也遭受了巨大损失,生产队上半年半年决算时扣罚了我们家240斤麦子。按那年分配决算平均口粮线,每人每天7两标准计算,足足是一口人一年的口粮。这样一来,我们家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困难程度无法形容。

      我本来是一个豪情满怀、对未来充无限希望的回乡知识青年,参加劳动锻炼,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都快2年了,但是眼前根本看不到以前脑海里曾经想象的那种美好梦想情景,而是残酷无情的现实在向我招手致意并且开着玩笑:生活无望,父亲受辱,满目疮痍,前途渺茫。民以食为天,活命要紧,我也破罐子破摔夜间出去偷生产队的苜蓿菜、大白菜,一家六口人,每天两顿饭都是半锅白菜、苜蓿菜加一瓜脸啥面熬的疙瘩糊糊,或者是菜搅团、菜沫糊,拉出来的粪便都是绿颜色的。我还偷生产队的玉米棒子煮了吃,最犯愁的是第二天参加集体劳动中突然内急——要解大便,社员们人山人海,排出的大便里面全部是玉米颗粒,害怕langtou再发现或者有好事者举报又的招祸,必须跑的远远地找个安全地方,方便以后赶紧埋掉,毁灭罪证。就连拉泡屎也得跟做贼一样小心谨慎,要不然你的粪便就是有力罪证,无产阶级的专政对象理所当然非你莫属。

      那一年,父亲、母亲一直为我担忧操心,害怕我在生产队犯什么事儿和不测,把影响搞槽误了前程,那样,他们就更没有了指望。再三叮咛:“娃娃,即是再穷再饿,你也不敢再去逗人家生产队的东西了,哪怕是一笼笼苜蓿菜,两朵白菜,一个玉米棒棒,都不许往家里拿,你是有前途有身份的人,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脸皮厚,一旦被抓住了,无非是罚粮扣款也没啥,反正是推一天算一天,但是你要千万顾着影响,为前途着想啊!”

      挨饿肚子的年月里,父亲总是害怕自己的这些孩子那一天被饿的趴下,也总是背着母亲和我们几个娃娃,隔三差五地在夜深人静,或者是在天气恶劣的夜晚去生产队的庄稼地里搞一点外快,诸如高粱头头,玉米棒子,毛豆秧子,麦子穗穗,豌豆角角,只要能吃,便拿回来充饥。老庄踏磨窑,窑掌有一个太爷爷挖下的不到2平方米的页窑窑,我常称它为地下密室。夜深人静的时候,父亲总是在那个密室内秘密地将这些东西加工以后才分给我们吃,但是从来不许我们嘴十分馋、嘴又十分不牢靠的小孩子家问其究竟和来历。

      每当父亲一个人坐在灶火角角呆呆地发愣,时不时唉声叹气,夜已经很深很静了,他仍然不肯入睡的时候,我就完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往日用来在生产队打口粮的烂布袋子里肯定又没粮食了,案头上盛面粉的破瓦缸肯定又空了。马上又本能地预感到了下面将会发生什么严重事情。当父亲督促并且看着我们一个个都睡熟了的时候,便轻手轻脚出门去了……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装着睡着了,要不然,天快亮了,父亲就又会失去为我们的活命而半夜三更到生产队庄稼地里寻觅食品的机会。黑暗中我听得见母亲辗转反侧,唉声叹气,她也是和父亲一样根本就没有脱衣服合眼睛。由于长期处于高度紧张和担惊受怕的精神状态,使母亲早已憔悴木讷,没有了主意。阻拦父亲的危险行为吧,没有用!不去阻拦吧,也是没有用!父亲、母亲、还有我们的家庭,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或者最后一次的揭不开锅了。父亲是一家之主,是男子汉,他知道自己的责任,为自己的孩子保命、为自己的家人保命是他义不容辞的使命。此时此刻,父亲别无选择,义无反顾地要去扑汤蹈火,父亲踩着好像踏地雷、触摸高压电线那样的万分危险出发了,倾刻,我的心“嗵!”、“嗵!”、“嗵!”开始了万分巨烈地跳动。此时此刻,父亲肯定有着万分复杂的心情,伴随着万分担惊受怕的紧张,我为父亲更加万分担惊受怕。心里虔诚地祷告:“上帝啊,请您千万保佑父亲平安无事,哪怕他空手而归,哪怕我们饿上三天三夜!”这一夜在天麻麻亮时,父亲疲惫不堪,无精打采,两手空空地回家了,母亲急忙翻身坐起,赶紧小心翼翼,悄悄问父亲:“好着吗?”父亲说:“好是好着呢,害怕有人碰着,心跳的不行,没敢逗。”母亲说:“喂是个闲,家家没吃的,咱就饿着对了,招那祸做啥呢!不见你回来,惹得我心跳了一夜!”

      父亲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够吃饱一点,去冒风险,去担风险,政治上的风险是被揪斗、批判、游行,人格受辱,非常残酷无情;经济上的风险是被扣罚劳动所得的工分、口粮、现金甚至全年口粮,那些当生产队干部的亲房家门、四邻叔伯也是非常残酷无情。一颗红心献给党,一身正气灭六亲。各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但是父亲早已经把自己的荣辱、名誉、尊严,甚至一切统统置之度外!饥荒年馑,非常时期,是父亲以他的机敏智慧救活了我们。他说:“宁可自己劳改犯法,也要拉扯娃娃长大!”如果父亲那时红心向党,一尘不染,两袖清风,说不准,连我都饿死了,还说什么念书、成人,还有什么今天?父亲是一大棵树,无声无息地为我们遮凉避雨;父亲是一大座山,无怨无悔地为我们阻挡风寒;父亲千方百计使我们衣食无忧,父亲千辛万苦使我们幸福无比。父亲总算把我们这一伙伙孩子拉扯成人,父亲总算把我们这个风雨飘摇,贫穷苦难、徒剩四壁的家庭扛过了难关险滩。无论怎么说,我的父亲是一个伟大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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