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我终于嫁给九歌了，我多想自己吹一曲华年给他听，现在是冬天啊，哪里来那样美丽的会跳华年的星星，看雪北武不会下雪的，九歌在学我，学着我的自欺欺人。
他打开冰棺，将沉睡的我扶起，然后轻轻地拥着我。
他似乎感到我有些不情愿，便说，别动，我只是想抱抱你。
我只是想抱抱你，多年以前，九歌也曾这样对我说过。
我知道他是晋王，我知道他杀死了我的九歌，可是他就是九歌。
我多希望我能给他一点回应，可我已经成了一个死人。
有时候我想，阿九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呢？好在我已经死了，不然要有多少仰慕阿九的女孩儿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我甚至还能回想起初见他时的模样，一身蓝衫，尚未褪去少年的青涩，那时的他，已经背负了许多责任了吧而当时的我，无形之中被他吸引，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他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能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呢？我不想去信，却又不得不信。
他渐渐睡去了。我伸手抚上他憔悴的脸庞，却又摸不到，我竟然忘记我是个死人。可他作出了反应，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梦中呓语，我望着他的口型，阿锦，我爱你。
九歌，你知道吗？我一直在你身边，我没有投胎转世，因为那样的话，你就等不到我了。因为那样的话，就可能是我比你大六岁了，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
九歌，如果我们当初都理智一点，会不会就不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了。
九歌，下一世，我们不要生在帝王家，一起做平民家的孩子就好了。
九歌，我想告诉你一句话，我爱你。
已经死去的我的眼角，竟滑下一滴泪珠。若是真有神仙，可不可以成全我们的下辈子……

四、
我跪在他们的墓前忏悔。墓碑上，赫然刻着九歌与阿锦，只有这五个字。我想，他们是希望永远这样相爱的吧。
容邑卿，这是我出生时母后所起的名字。母后因得了我而受尽荣宠，毕竟我是父王膝下第一个儿子。
父王为我请了最好的师傅，教导我成才。父王这样对我说，卿儿，以后你是要成为北武王的人。从此我更加发奋学习，我下定决心不能让父王失望。可这一切，终结在我八岁那年的冬至。
那一晚，我多了一个至亲的妹妹；而也在那一晚，我失去了至亲的母后；同时，那一晚，我被父王连夜送往东海仙岛学医。
在东海的十多年，我想了很多。想到父王狠心抛弃我，想到刚出生的妹妹夺去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想到母后难产逝世我甚至还未来得及说上一声再见，我甚至还未见上母后最后的一面，我甚至还未看过妹妹。
十八岁那年，我学成出岛。回到了北武的我，走在大街上，听着妇人们拉家常。她们都在说，北武王是多么宠爱小公主，为了博得公主一笑，不惜花费人力物力财力建了一座摘星楼。
我突然不想回宫了，我不想看见未曾谋面的妹妹，我不想看见她如今过得多么快乐。
就是这个时候，我看到了盛装的父王和那一定是小公主了。她继承了母后的美貌，甚至超越了母后。我能感觉出她并未施妆，她坐在步撵中，微笑着朝人群挥手。我随着人潮退到一边，微微抬头看她，她并未认出我，应该说，她从来不认识我。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我生出了报复的心思。我去了宸国求见王上，意在帮助宸国。
两年，我花了两年的时间，终于灭了北武，灭了生我却不曾养我的故土。

九王带回了奄奄一息的公主，当他跪在地上求我救她的时候，我竟心软了。我骂自己，这是夺走我一切的人，这是我的仇人，我不可以救她。可是我还是救了她，并为她消去了记忆。我也是才知道，我一母同胞的妹妹，有一个似梦如幻的名字，叫素锦。
我没有告诉九王爷，这个消去记忆的法子叫做华年，这会让她成为痴儿。
其实也不是真的痴傻，只是不能懂常人所懂罢了。也就是说，寻常人明白的，她很难参透。比如男女之事，比如情爱之事。
九王爷被封为了晋王，他向天下诏告已有麟儿。事实上，他只是把素锦当成男孩来养着。因着华年的后遗症，素锦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性别。她也确实将晋王当成了生身父亲，却不知晋王的心有多痛。
我曾问过晋王是否后悔，他回答说，只要阿锦过得开心就好了。
纸包不住火，素锦终究还是知晓。我告诉晋王，只要取了华年便能救她。
其实按我的医术，即使没有华年，我仍能救活素锦。或许是因我的私心，我不希望她活过来。既然活着会痛苦，死了一了百了多好。可是晋王找到了华年，我便不得不救。
我瞒着晋王喂素锦服下了忆情蛊。果然不出两日，素锦便记起了所有，慢慢死去。
晋王并没有追究我的责任，只是问了我有没有能让尸身不腐的药，我照实说了。
后来我离开了王府，不久后，我听到了晋王与仙妃成亲的消息。
再后来，晋王去世，与仙妃合葬，我去到北武。我的故土，我八岁以前最爱的地方。我跪在他们的墓前，静静地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