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光明媚，艳阳高照。耸立在郊区的海宝医院大楼，在多层居民楼丛中犹如“鹤立鸡群”。这是一幢复合式的七层综合医技楼，医疗门类齐全，硬件软件上乘，虽属一家大型建设集团所有，但已获得海昌市三级丙的铭牌。

    突然，一辆急救车呼啸而入，一个年轻女子被抬进了妇产科。由于患者流血过多，已经处于面色苍白、神志昏迷状态。妇产科王主任带领精兵强将立即抢救。科学仪器的检查，医疗经验的判断：宫外孕，要立即进行手术，切除输卵管，排除腹腔积血。同时要大量补充血液。

 “患者家属，赶快签字！时间就是生命！”王主任大声呼喊。

    看到周围没有人回应，护士长像是发出了最后“通牒”：

 “再不手术，可就没命啦！”这是医院的规矩，重大手术亲人必须签字，一是对生命共同负责，另外还有个费用问题。

    这时，一个满脸痛苦的小伙子走向跟前，几乎是乞求地说：

 “白衣天使们，我要先问她一句话！你们回避一下行吗？”

   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一看就知道是患者的丈夫，只好暂退一步。

 “英子，你老实告诉我，这是谁的孽种？”小伙子火冒三丈。

    经过常规抢救，女子已经恢复知觉。她听到丈夫的叱问，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年，我都在外省施工，今天我接到家里电话才赶回来，你怀的鬼孕？”小伙子恨不得扇她两个耳光。

   看见老婆死活不吭气，丈夫咬牙切齿地说：“那就别想做手术，让你流血流死！”

这句狠话触动了女子的神经，她哽哽咽咽地说：“是别人的，老公我对不起你。”

 “快说，到底是谁的？说了就救你。”丈夫想，让她说了再说。

 “童大军。”

 “啊！童大军，海昌建设集团老总？”

 “是他。我错了老公，你怎么处置我都行，反正我也没脸活了。”

    最后，丈夫禽泪含恨在手术单上签了字，总算保住了英子一条命。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型国营企业童总的“风流韵事”，不胫而走，立即在海昌市传得满城风云。

二

    要问童大军是何路“神仙”，这就要翻翻他的履历。童大军，出生在河南一户贫苦农民家庭。靠爸爸种田、妈妈养猪供其读书，小童很是争气，升学一帆风顺，成绩一路飘红，最后拿到了建筑系研究生毕业证书。由于学习成绩优秀，在校时又入了党，被滨海省建筑设计研究院点名录用。几年下来，他完成了从见习员到科员，从主办科员到科长的“蜕变”，可谓步步高升，仕途坦荡。

    小童“出类拔萃”的表现，加上他英俊帅气的一表人才，早被人事处一位女士所青睐。她叫赵雅丽，是赵副省长的爱女。容貌平平而气质高雅，身材有唐朝风韵，气质系大家闺秀，在家骄纵任性，在外强势霸气。电大行政管理系毕业后，“对口”分配到设计院要害部门——人事处。由于家庭条件优越，工作岗位特殊，入院几来来，职场春风得意，情场不尽人意。虽身贵为人事处副处长，但一直没找到心爱的郎君。

    自童大军分配来院起，她就时刻关注，全面观察，在每个关键性的“节骨眼”上，她都在暗中相助。但小童一无所知。在一次闲聊中，她把对小童的爱意透漏给了金副院长，也就是设计科副科长童大军的顶头上司。金副院长拍着胸脯说，这事包在我身上。副省长女儿、人事处副处长主动求爱，“现官现管”的院领导当“红娘”，让小童十分意外，受宠若惊。他心想：咱不能“敬酒不吃吃罚酒”，虽说此女长相一般，脾气厉害，但人家是“金枝玉叶”呀！再说有了这层“保护伞”，我还愁前途无量嘛。接下来就是主动约会，星期天一起上门看望“准泰山”，假期同去名山胜水旅游，两人的恋爱热火朝天。半年后，紧锣密鼓筹办婚礼，设计院给安排新房，两人一起挑选置办家具，婚宴在“良辰吉日“举行。主桌上坐着两家父母，左边是副省长和工业部长夫人，右边是一对老实巴交的农民，虽然地位和文化有天渊之别，但亲缘的纽带把他们拉得仍然很近。

    一个农民的儿子成了副省长的“乘龙快婿“，在省设计院乃至省府大院成为“爆炸性新闻”。有羡慕崇尚的，有眼红嫉妒的，也有说霉气话的，说什么“兔子尾巴长不了“。但人家小两口过得很投缘，新娘至高无上，新郎俯首帖耳，在湖边相依相偎，在院内比翼双飞。一年后喜得贵子，起名童星，这是”望子成龙”的祈愿。

    生活上甜甜蜜蜜，事业上亦平步青云。后来，童大军因一项“样板住宅区”的设计获得金奖而提升为主任设计师，进而又破格晋升为业务副院长。“潇洒帅哥”和“青年才俊”的雙衔美名风靡全院。

    春节过后，一位名牌大学的女高材生分配到设计院，她叫周莉莉，童大军就是她的直接领导。领导的名气之响和才气飞扬，新员的靓丽照人和风姿绰绰，立即产生了息息相通的吸引力。办公室共同商讨方案，旅游区一起欣赏美景，同机并座去外地出差，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俗话说：“纸里包不住火”。两人“暧昧”的消息迅速传开，开始雅丽并不相信，她自信地认为丈夫“没有这个胆量”。“不巧不成书”，一天雅丽和同处姐妹去医院进行妇科体检，正好看到童大军和周莉莉相拥逛街的背影，雅丽顿感头脑轰鸣、热血膨胀，但当着同事们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好“忍气吞声”一时，佯作若无其事。事虽过去了，但账却未了。晚上，童大军不仅跪了搓衣板，还写下了“下不为例”的保证书。不几天，周莉莉也被调离设计科，去到档案室管资料。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赵雅丽对童大军的不忠行为，又气又怕。气的是他不该忘恩负义，辜负她这些年为他做出的所有付出；怕的是他和周莉莉的私情“死灰复燃”，因为虽已不在一个科室，但在一个大院“低头不见抬头见”，食堂吃饭，档案室查阅资料，两人相见相约的机会有的是。她决心要“棒打鸳鸯”，让他们彻底分离。

    一个周日，赵雅丽单独回娘家看望父母。她把小家庭出现的“裂缝”，告诉了二老。企求父亲给大军换个单位，以免有“后顾之忧”。副省长思量片刻说，“树挪死，人挪活”，换个有发展空间的单位更好。这样吧，正好省属国营大企业——海昌建设集团的老总因经济问题被“双规”，急需选派一位总经理顶位，那就让小童去锻炼锻炼。老爷子“一言九鼎”，不几天，小童就到滨海城市——海昌市上任。

三

    海昌建设集团来了一位年轻有为、又有背景的新老总，几乎像地震一样震动了整个集团公司。因为这个集团公司是省属大型国营企业，几乎像个“小社会”。前方辖有十三个县团级子公司，后方有一批合资企业和辅助加工厂，就连生活保障和文化娱乐设施都应有尽有。公司的年生产总值达30亿元以上，是全省最大的交税大户之一。

    在公司附近，建有一座小型复合楼宾馆，虽然只有五层，但客房、餐厅、会议厅、歌舞厅、购物中心等门类齐全。别看外观貌不惊人，可内部装修上乘。主楼1至3层是一般客房；四楼是大中型两个会议室和一个小型高档会客室，最里边是一个豪华套间客房，是专用接待部、省级领导的；第五层是涉外客房，是接待合资企业外方专家和港台贵宾的。辅楼一层为中西风味合璧的餐厅，二层是桌球和棋牌室，三层是富丽堂皇的歌舞厅。这座宾馆，既是企业公关的重要窗口，又是生产经营的必要平台，就连集团公司的一些重要会议也在此召开。经济来源除部分公司补贴外，主要靠自主经营。宾馆院内车水马龙，客流不断，生意还算兴隆。

    宾馆共有管理人员和服务人员120余人，百分之八十是女生。可谓美女如林，鲜花炫目。童大军总经理只身一人、两袖清风来到公司后，就先安排在宾馆四楼的豪华套间住下，等有了合适的生活区住房再搬。这童总本是个“既爱江山又爱美人”的主，进入这等“仙境”，日日心花放，天天云雾中。在宾馆大堂前台，有一个“站花瓶”的美女，亭亭玉立，花容月貌，她叫林霞。虽然她已是有夫之妇，但看上去还像个年轻姑娘。小林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来宾馆当了服务员。由于人长得漂亮，被安排在大堂迎宾。先后受到过两位大学毕业的技术员青睐，但接触一段后，发现她是个“绣花枕头”，腹中羞涩，都离她而去，最后找了一个建筑工人，成婚后日子过得平淡和美。丈夫名叫高愣子，脾性火爆，又爱喝酒，但对妻子很好。男的长期在外地施工，林霞孤单一人在家。好在宾馆每天热闹非凡，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断，所以她并不感到生活寂寞。特别使她好奇的是，居然天天可以看到那位英俊帅气、风度翩翩的总经理。哪知童总的眼睛早就盯上了她。每当他从大堂路过，林霞的嫣然一笑，晶莹剔透的秋波，都使他心猿意马，魂不守舍，恨不得一下弄到手。

    机会终于来了。一天夜晚，童大军在宾馆房间内修改年终总结报告，不知不觉已到十二点。他想冲杯茶水提提神，但暖瓶空空。他顺便拿起电话。

 “值班室吗？我是408房间，给我送点开水。”

 “好的童总，马上就到。”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回答。

    几分钟后，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童总顺手开门。

 “啊！是你？”童总显得喜出望外。

 “我叫林霞，今晚我值班，童总有事尽管吩咐。”她边说边给童总倒茶。

    童总这边早已按捺不住，走过去拦腰将林霞抱住，口中喃喃地说“小林，我早就想你了。”

    林霞颤抖了一下，思想展开了激烈斗争：“不从他吧，他可是公司的‘皇帝’，要报复我犹如碾死一只蚂蚁；从他吧，也有风险，万一丈夫知道了咋办？”她挣扎了几下，但童总越抱越紧，并疯狂亲吻她的脖颈。这时林霞反过来又想：“只要我不说，老公就不会知道。再说我满足了童总，他也不会亏待我呀。”她慢慢转过身来，紧贴在童总的怀抱里。童总顺势将她抱上床去，林霞心里乐意，仍假装矜持，半推半就地进行了“巫山云雨”之乐。

    事完后，林霞躺在童总身边嗲真地说：“你可不要辜负了我？”

 “你放心，我让你先当大堂经理，然后再。。。。。”童总的话没说完，林霞就给他一阵热吻。最后两人商定：保持长期“地下情人”关系，永不变心。

   从此，一场丧失道德的“孽情”拉开了序幕，凡是林霞值夜班，都来给童总“送开水”。

四

        时间像流水一般过去，他们的“幽会”安然无恙。这种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由开始的“强食弱肉”，到后来的“两厢情愿”，一直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着。男的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特殊嗜好”，不仅是解决夫妻两地分居的疾苦，更重要的是享受“野花要比家花香”的体验。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对“男女关系”的态度，由解放初期的“零容忍”，到“文革时期”的游街示众，再到当下的不再“少见多怪”，逐渐发生了潜移默化。但对党员和干部来说，从来为党纪和道德所不容。发现一个，查处一个。但难就难在这种“地下的婚外恋”，即使满城风雨你也无从下手，要想“抓奸在案”比“登天还难”。

    人不惩天惩。童总万万没有想到，在他公司的业绩直线上升，自己的仕途一片光明之际，一场横祸竟向他袭来。林霞怀孕了，纸再包不住火了。如果是一般的正常怀孕，她可以背着老公打掉，但她怀的是一朵“奇葩”——“宫外孕”。何为“宫外孕”？就是精子和卵子结合后的孕卵，不在子宫内成长，而在输卵管里存活，一旦破裂就会因大出血造成生命危险，必须及时进行手术。即使实施了输卵管切除术，以后重复宫外怀孕的机率很高。所以，很多得过宫外孕的女人，不敢再去怀孕，变相失去了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力。

    难怪林霞是那样悲痛欲绝，难怪丈夫高愣子是那样暴跳如雷，这是一个家庭的灾难呀！所以，出现文章开头那种场面顺理成章。

    事情暴露后，海昌建设集团波涛涌起，童大军颜面扫地，惶惶不可终日。危难之际见“真情”，他夫人迅速从省城赶来，在宾馆亲自约林霞夫妇谈话，并当面扔出三万元现金，作为一次性补赏。但性格执拗的高大愣并不领这个情，非要到市纪委告发不可。这下让童总慌了手脚，他深知“民不举官不究”的法俗，要想安全过关，必须堵住高大愣的嘴。重金之下，必有贪夫。可上哪儿去弄一大笔钱，虽然自己执掌着人财物大权，但国法可畏呀！正在他焦急万分之际，一帮部下“铁哥们”挺身而出，他们都是子公司的头脑和部门的要害人物。于是，有钱的出钱，有物的出物，有关系的出关系，很快凑齐了五十万钞票，当然都是账外“小金库”的钱。还给林霞联系好了上大专学校的名额。找到夫妻俩一谈，林霞欣然接受，而高大愣仍不罢休。这时有人出主意说，对此人光用软的不行，要软硬兼施。接着，又找到一个叫于飞的包工头，这家伙是有名的“混混”，手下有一帮打手，不管再难的的事都能摆平。说来也真灵，于飞放出几句狠话，高大愣立马服软，表示只要各项物质条件落实，绝不再闹腾。

    童大军倒出一口凉气，庆幸自己转危为安。他是个“仁义”之士，当然忘不了那些“救驾”的有功之人。于是，该提拔的提拔，该奖励的奖励，就连那个包工头也有报答，叫子公司给了一项含金量高的工程项目，让他着实赚了一笔。

 五

    冬去春来，雨过天晴。海昌集团又恢复了昔日的热闹景象，宾馆仍是宾客盈门，公司仍是红红火火。但“树欲静，而风不止”，狂风暴雨过去了，而余波、阴影却在童总脑海里挥之不去。特别当他看到群众的异样眼光时，心里总感到无地自容。他几乎每天都失眠，即使睡着一会也是恶梦不断。于是他学会了抽烟，酒量也比过去翻了几倍，而饭量越来越小，就连每顿换样的小灶也没有胃口。长时间的焦虑和恐惧，神经官能症和胃溃疡接连找上身来。童大军悲观地想，这样下去，我的小命就要交代在海昌。

    好在他有退路。乘春节回省城探亲之机，他向老爷子倾诉苦衷。妻子也在一旁给力说：“老爸，你看大军都瘦成啥样啦！快给他换个省心的地方吧！”赵副省长考虑了一下说：“你们设计院张院长今年正好退休，就让小童回来顶个缺吧。”

    几个月后，童大军在海昌全身而退，风风光光地回到滨海省城，当上了省设计研究院院长，级别待遇与海昌集团同等。本行老单位，轻车熟路，自然得心应手。如果干出成绩，说不定还有高升的空间。

    哪知好景不长，第二年童大军查出患了肺癌。全家人都惊呆了，决心不惜任何代价救治，请著名专家会诊，用进口药物治疗，总算使病情稳定了两三年。医生一再告诫，不能太操劳，要多休息静养。但他抓住人财物大权始终不放，甚至到后来病情复发危重，他还在医院病房召开班子会研究提报干部。

    人留天不留。专家和进口药物再没有“回天之力”，最后，童大军带着隐形孽债和终身遗憾离开了人世，享年仅4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