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木犁

杂乱的柴火间里

物品被母亲抽象堆在一起

最显眼的

是一把茶木犁

苍老的锥骨

在主人临终前一声咳嗽下弯成虾米

暗屋内梨铧努力聚焦目光

最后

还是跌散在地上

翻完最后一片春泥

将灵魂埋进屋外厚土

屋内,只是一把佝偻的身躯

半睡半醒

等待最后一片月光降临

那一天

像主人一样

松散躺在大地怀襟

     单车

曾经

狂风骤雨不过闲庭信步

一身健骨

静对家事沧桑

父亲用它迎娶母亲

母亲用它载农菜去墟里换儿子学费

儿子骑它去四十几里外的县诚读书

它的足迹

比不过电视里频频报道的环球旅行

和地球半径也无半点联系

只息息相关一个家庭的生存问题

它的身体状况

父亲最为关注

少个螺丝

会立马推到五里外的镇上补齐

它，像一匹马

一生没躺下睡过

直到现在

轮胎干瘪，身残体破

依然保持最初的姿势站立

最后

一对操着外乡口音的夫妻

以30块的价格

将它骨头带肉全部扛走

阳光下出大门那刻

它的肩膀隐约挣扎了一下

闪起一道刺眼的光芒

     衣橱

油漆，几番重抹

掩着不住岁月斑斑

炯炯明镜里

旧样难寻

儿孙的衣物车水马龙

父亲的在一直玩捉迷藏的游戏

上下左右，里里外外，搬来搬去

直至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

才确切将衣物找齐

不同的是放置空间

相同的是破烂的样子

最显眼的

是一件儿子今年过年第一次为他买的新衣

只试了下，舍不得开穿，说，等大年三十

最终，一把大火

焚烧殆尽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橱内，您再无一物

但橱门上您记载家人生辰的墨迹

却永远在以父之名

龙飞凤舞

那天迁新家

我忍不住

拿一个您曾喜爱的黑皮包

摆在橱内显眼的格里

如将一张不曾细看的照片

凝泪捧在心上

    窗外，秋意正浓

窗外，稻香弥漫

稻浪随风摇动丰腴的身体

等待那柄将它拦腰割下的镰刀

此时，村庄的年青人

伫立村外楼群眺望故乡

黄牛被赶进屠宰场

镰刀扔进了灶膛

重重的混泥土墙

遮住了村口的杏树

倒影叠住了池塘边的月亮

故乡只隔几个省而已

远离乡音

却似异国它乡

多少人儿童相见不相识

此时，田地走动的

是零星有些熟烂的身影

和几张雇佣的面孔

将秋天一片片碾入机器

门口

一只蚂蚁正扛着硕大的米粒

继续演绎着过时的收割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