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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白杲飞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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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决决流冰 发表时间:2013-08-04 09:38:19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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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作者用对比的手法表达了对环境的忧思,是的,环境问题是一个牵涉甚广的话题,着实是一个大问题,也是社会问题、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正如文中所说“现在我的那群同辈乡民,开山采石之余,看到的和呼吸到的只是滚滚飞尘!”

      在某个深沉的夜晚,酷暑难耐时,突然想起了白杲飞泉。

      白杲飞泉是麻八景中一道著名的景观,这在明清《黄冈府志》和《麻城县志》都有详实的记载。其中麻八景诗有一句说“瀑布流泉供远眺”讲的就是白杲飞泉。在我童年时,每当盛夏,大雨过后,站在家门口,远远的就能看见一匹匹银练从白鸭山腰的悬崖峭壁上喷薄而出,喷玉溅珠,千丈一落。放眼望去,那条玉龙,飞泻而下,阳光中,熠熠生辉,并且耳旁还常能听到“轰隆”、“轰隆”的飞鸣声……

      这情景,对于每个生活在白鸭山下的臣民,都曾经司空见惯。

      我的家乡就在白鸭山下,这白鸭山就是以前的白杲山。这里山青水秀,树木葱茏,奇峰耸立,怪石嶙峋。相传古时候有白果、白臬、白棠三兄弟来此谋生,因老二白臬定居在山上,故名白臬山。又相传,某一年,白杲的母亲病重倒床,为了筹得诊金,这白杲兄弟一打早拿着茅镰、冲担到山上砍柴,穿过嶙峋的怪石坡,攀斜壁而上,不知不觉地摸到一个叫“险八脚”的地方。突然脚一滑,身子一歪,险些滑到崖下去。他机敏地把身子一兜,两手一撑,手下竟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抓着了一扇石门,推开石门一看,眼前竟是一条金光四射的黄金街,到处堆着说不名的宝贝,古板上竟铺满了两三寸厚的金谷,一群银光闪闪的白鸭边吃着谷子,边向白臬款款走来。这白臬连忙脱下裤子,用裤筒装了金谷就朝村里跑去。后来,山下各村子的人听白臬这么一说,全都轰动了,有的挑箩筐,有的挑水桶,有的拿布袋,跟着白臬直往白鸭山上跑。这件事也传到财主朱文财的耳朵里,他忙带家人,用三辆车子拉着三十个身强力壮的家丁赶到了白鸭山。他见大伙正要装谷子,朱文财连吼带骂道:“这是我爹爹的爹爹藏下的宝贝,你们这些穷鬼,竟敢来偷抢,真是无法无天!”骂完就叫家丁们动手乱打。正打得热闹时,“呼”的一声,只见从洞里飞出一群白鸭,其中有两只在空中打了个转就落在洞口。朱文财一看,激动万分,便带着家丁猛扑过去。这白鸭子一晃不见了,洞口的泉水直往外涌,就像山洪一样,把朱文财和打手都冲到悬崖底下,甩得粉身碎骨。当大伙转身想进石洞去搬宝贝时,只听“轰”的一声,金街的大门关上了。也就是从那时起,白鸭山的石崖上,总是飞流直下,山脚下的田地,再也不怕干早了。这飞泉就是后来所叫的“白臬飞泉”,这白杲山后来也就叫白鸭山了。

      白鸭上是有金街的,我从小就相信。当年在老家时,在很多个不眠的晚上,我看着远处黛色的山峰,隐现于苍茫的月色中,仰望星空,思绪穿梭于山的深处。我曾经想象金街里的场景:琳琅满目的街铺里,光芒四溢,闪闪夺目。我想到了郭沫若先生《天上的街市》,那种飘渺,曾经激起我内心无比的贪欲。我幻想手中握有一只金鸭,像阿里巴巴的咒语一样,打开白鸭山的金街之门,去满足内心的渴望。物质和精神的。

      公元某年某日,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平静的白鸭山再也不平静了!那群闽人们以其果敢和刚毅,开山炸石,伐林毁木,面对白鸭山的奇峰绝壁,人类以特有的智慧和渴求,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旗帜飘扬下,白鸭山从头到尾、从上到下开膛剖肚,袒胸露腹,活像重度烧伤的患者,创痕累累。一块块庞然巨石,被一锤锤、一凿凿从白鸭山母体上分离,利用现代化工具,制作成绝妙的石材,源源不断运向四面八方,并因此而成就了“石材之乡”的美名。在滚滚粉尘中,一匝匝血淋淋的钞票,从白鸭山的金街中流出……

      从此,白鸭山的树木憔悴了,葱茏的植被开始“斑秃”;从此,麻溪河的水浑浊了,清甜的溪水沦落为“米浆”;从此,白鸭山下一片苍茫,尘烟烽起,芳草苍黄;从此,麻八景中“白杲飞泉”湮灭了,阳光下,再也看不到流泉熠熠飞扬;从此,白鸭山下的人们在一同“富裕”中,再也喝不到甘洌的清水,再也呼吸不到清洁的空气,再也看不到洁净的村落了;从此,故乡不再是梦想中的故乡,故乡在回味中艰涩苍凉;从此……

      我想到了四百年前,一代奇僧周道一在白鸭山南所建的“三教堂”。那时,山一定是青的,水一定是绿的,露一定是晶洁的;毗邻白杲飞泉南侧的雁台,一定是清润的、明丽的。要不哪有那么多飞雁甘心栖息于崇山峻岭中。也许道一禅师有一些先见之名,当年胸中无尘,头戴自己用笋叶编制的斗笠,脚踏自制的长方形的木屐,在武夷山九曲溪边煮茶的仙师,十多年来说什么也不回到白鸭山,最后几乎是在门人的强行绑架下,上了竹筏,而毅然决然圆寂于黄州的长江渡口。我曾经揣思:绝情的道一,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说什么也不回到耗尽半生心血的三教堂。也许,禅师早就感觉到有一种劫难将降临白杲山。只是四百年后,仙师的皮囊,依然束在白鸭山上的禅塔中,看到眼前的世界,不知仙师有何感想?

      《诗经》有绝唱。当年一群奴隶在深山之中、在繁重劳动之余的几句牢骚话常在耳边响起: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

      坎坎伐辐兮,置之河之侧兮,河水清且直猗……

      坎坎伐轮兮,置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沦猗……

      对照我那正在埋头实践“中国梦”的乡民,现在想来那群奴隶还是幸福的。至少,伐木丁丁中,还能够欣赏到“河水清且涟猗”的情景,现在我的那群同辈乡民,开山采石之余,看到的和呼吸到的只是滚滚飞尘!

      某一天,夕阳西下的时候,我和一位尊敬的师长站在浮桥河水库的大坝上,向东远远望去,残阳斜照,曾经雄伟的白鸭山真“白”了,斑秃一样白;坑坑洼洼的石窟窿,已经将它“修整”得千疮百孔,彷如凌辱的母亲。师长默然说:最大的腐败就是决策的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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